这已经是最后一期了哦!

我知道了

2024年10月15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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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版:百乐门
2024年10月15日

● 海上名家

我的忘年交

○ 黄阿忠

二十四岁那年,我从上戏毕业,没能分配进剧团,这也意味着将远离我的“舞美”专业。然却让我萌生了“画家梦”,一个小年轻揣着梦想,干劲冲天,好像整天都在画画,当时我供职的文化馆也提供了充分条件,通宵达旦,几乎没有节假日,大年初一也“上班”,工作就是画画。

也就是在那个时候,我认识了在美协工作的何振志老师,她影响了我的绘画道路。想起她,往事一一闪过。

黄陂北路226号一幢房子的二楼是美协的资料室,何老师分管图书资料。她的办公桌靠西窗,有一次去资料室借画册,看到夕阳从窗外照进来,勾勒出她的轮廓,逆光写出了她的气质。也就是在那一次我认识了她,她在黄昏的光线下透出的美,我至今难忘。

我不知道两个人年龄相差多少可称之为“忘年交”,二十年、三十年?我和何老师的交往确实忘记了年龄。

我和她的交往很简单,就是经常去看她,到美协办公室、展览的开幕式,或者去她家。原因也很简单,因为每次和她见面都会有收获。她的修养太好了,可以说是博览群书,她讲的话很实在,不是虚头巴脑的空话。她告诉我衡量一幅画的“标准”,是看画的气息、格调。我常去资料室借阅杂志、文论、画论,她不厌其烦地解说绘画背后的东西。至于色彩、线条、构图等等,在闲谈中都表露出她很高的审美情趣,这种看似无意的交谈,总让我受益匪浅。有一次她对着法国画家马蒂斯(那年《法国二百五十年展》中有马蒂斯的画)的画说:“别看他好像都在用原色,其实,他的画也是有调性,有某些灰色;而他的形式也跟着调性跑,比如稚拙、天趣、气韵。”又比如说学习毕加索,要学他的精神,他的形式的变化等。后来,我到欧洲看了他们的原作,想起何老师的观赏指导的话。

何老师的外语非常好,上世纪八十年代初,她先后在《文汇月刊》《外国文艺》《艺术世界》等报刊发表了数以百计的外国美术译介文章,并写有一手好评论。当时我们那批初出茅庐的小年轻非常想得到她的评论文章;我也和大家一样,想请她帮我写篇文章,没想到她竟然一口答应。没过多少时间,一篇题为《昨天就是过去》的文章刊登在《新民晚报》,文章不长,没有过多的评论,娓娓道来的是对我的用功学习的赞赏。她还例举了我的一次写生,为节省时间,午饭误吃爬满蚂蚁的大饼的故事。她用昨天就是过去勉励我,以此树立我不断向前的信心;她前后为我写过四篇评论文章,包括《文汇报》上的《画坛的四重奏》。最有分量的评论文章应该是刊登在《文汇月刊》上的,题目是《阿忠印象》。

我经常带画给她看,她会直接了当说好或者不好,从不敷衍,表现的是一种真正的爱护。她说我颜色感觉好,于是我的用色过猛;后来她说这样不行,颜色不要太花,而要单纯;我又开始用单纯到近乎黑白的颜色,她则说要的是色调,不是素描。她对色彩能细化到如此程度,真让我佩服。我知道她一直在帮助我,《海平线》《中国油画展》少不了她的支持;全国的新人新作、水彩、水粉展,少不了她的提携。

她在学校和文化馆举办了上百次西方艺术史系列讲座,其影响和魅力在上海无出其右。她的西方艺术史讲座,从文艺复兴到后印象主义,几百年艺术发展的描述;一如其文采与风度,从容优雅,道出西方艺术史上一个个迷人的篇章,以她的修养、审美,指导美术青年。

那些年我常去她家,她的家在五原路上的自由公寓。自由公寓是上世纪三十年代建成的,带有现代装饰风格,我觉得和何老师很般配;她的祖上和丈夫聂家都是金融家、银行家,只有到过她家,才能感觉到她大家闺秀的出身。她喜欢一只眼睛红、一只眼睛蓝的波斯猫,常常抱着它躺在沙发上,派头十足;她也喜欢她的小孙子,吃饭时常常一边是猫、一边是小孙子,尽显一种天伦之乐。丈夫聂光祉的祖父聂缉椝曾担任江南机器制造总局总办和上海道台,其祖母曾纪芬是晚清重臣曾国藩的小女儿,出身显赫,可谓大户人家。老聂会围棋,与他相比,我的棋力不够,她会在一旁说,让让人家小青年。她哪里知道,在围棋盘上,你来我去,是决不会相让的。

何老师去了美国后我们保持通信,一直到她去世。她常常会在信中讲述她的散步,她在社区做的有趣的小陶瓷;她说想念在上海的朋友,还想看看我最近的画。我忽然想起了一句话,“君子之交淡如水”,非常遗憾的是,一直到她去世,也没能单独请她和老聂吃一顿饭。

(油画) 黄阿忠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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