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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知道了

2024年10月15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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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版:百乐门
2024年10月15日

● 文史钩沉

大师的幽默

○ 管继平

我渐渐地发觉,但凡饱读诗书、学问通透的大师,多半都是好玩有趣的人,如果一个人学问超好却毫无幽默感,那他的学问一定还够不上通透,至少还缺一口气。否则,才学大有趣味全无,这本身就是一个“幽默”。

所谓幽默轻松的状态,大多源于自信。不过自信也不能用满,它更像三千弱水中的“一瓢”,稍许即可,不然的话,也容易造成盲目自信。在日常生活中,自信者往往善于自嘲,而自嘲仿佛是一种示弱,以自我牺牲的方式,给人好感。

人所皆知,自嘲是聪明人的游戏,也是大师们的“惯用伎俩”。大师一自嘲,效果特别好。且不论古时的孔子庄子、东坡板桥,就说民国以来的大师,大多也是好玩有趣、善于自嘲和幽默的主。

鲁迅和胡适,就是我们百年文坛双峰并峙的顶级“大咖”,皆具好玩的品性。虽说他俩后因理念不同,从亲密走向了疏离,成了“对头”,但并不影响我对两位大师的崇敬与喜欢,甘做牛马级粉丝。

我曾说鲁迅是天底下第一好玩的玩家,他玩的东西多,看起来都是业余,然而都“玩”出大的名堂。胡适虽不是“玩家”,但差不多也是天下第一好玩,他有趣豁达,吸引了许多朋友都愿意跟着他“玩”。常有人说鲁迅睚眦必报,一个也不宽恕,其实这是对先生的最大误解。鲁迅骨子里的个性,就是藐视权贵,尤其是对位高权重者的“不买账”,而对其他年轻后学或弱势群体,他则格外地宽容与厚爱。某次鲁迅应邀去沙逊酒店拜访英国的马莱爵士,酒店电梯工见他穿布衣胶鞋,不像是什么贵客,竟拒开电梯而示意他走楼梯去,鲁迅只得爬上七楼与爵士会面。待会谈结束,马莱爵士亲自把鲁迅送至电梯,反复鞠躬,谦恭有加,一旁电梯工直接看呆,方知这位老头原来“来头”不小,一时十分尴尬。但鲁迅毫不介意,回去把这事当笑话一样讲给内山完造听。另有一事也可见鲁迅之好玩和不做作,他之前在商务印书馆预订了一本德文书,某日接到通知说请带好四元五角去取书。鲁迅想这肯定是运费,因原书定价就四十马克,不料店员只收他四元五角便将书交付。鲁迅提醒店员查一下是不是有误,店员说没错,就是这个价。鲁迅再次强调“你肯定弄错了,此书运费加书价少说也得四五十元,麻烦你最好再查一下。”结果店员很不耐烦地说:“你书到底要么?要的话留下四元五角拿走,不要的话就直接走,勿在此搞事!”鲁迅很无耐,心想这书我确实需要,事情到此地步,为了息事宁人,只好拿书走人了。这个故事,他也不避讳自己占了便宜,一样把它当作笑话讲给了内山完造听。

郁达夫说鲁迅看问题能超越局部,可是一个人眼光再犀利,总也难免带有自己的“偏见”。譬如鲁迅评陈独秀和胡适,曾各有一段妙喻:他说假如将韬略比作一间仓库,陈独秀是不用设防的,因为他的仓库虽写着“内皆武器,来者小心!”然大门敞开,里面有几枝刀枪,一目了然。而胡适却是紧闭大门,门上虽写“内无武器,请勿疑虑”,然究竟是真是假,鲁迅还是免不了要想一想的。钱钟书说偏见是“没思想的人的家常日用,是有思想的人的星期日娱乐”,我们在鲁迅的“偏见”中,感受到的就是他幽默中的犀利思想。而胡适的幽默却宽松得多,他讲课引用孔孟之语都简称“孔说”或“孟说”,而自己的话就是“胡说”了。胡适在给杨杏佛的信中说:“我受了十余年的骂,从来不怨恨骂我的人。有时他们骂得不中肯,我反替他们着急。有时他们骂得太过火了,反损骂者自己的人格,我更替他们不安……”这是要何等之自信,才具有如此之宽容?同样是这位杨杏佛,因鼻子宽阔而得“杨大鼻子”的绰号,某次胡适登门访而未遇,久等不来,一气之下便题了首打油诗《致杨大鼻子》贴于门上:“鼻子人人有,唯君大得凶。直悬一宝塔,倒挂两烟筒。亲嘴全无份,闻香大有功。江南一喷嚏,江北雨蒙蒙。”胡适的好玩,尽在此中矣。

好玩有多种,犀利似鲁迅,宽厚若胡适,都各有各的趣味。另有一种好玩就是认真,譬如学问一流的吴宓先生,学问“一级棒”,脑子却“一根筋”。他不惜舍弃自己的婚姻,只为追求毛彦文,还将自己写的“爱情诗”在课堂上与学生分享,并刊于报章,闹得文坛学界满城风雨,“瓜众”纷纷。好友金岳霖看了不忍心,就去劝导吴宓:你的爱情诗好不好我不懂,但涉及到人家毛彦文,是不宜公开在报纸上宣传的,这是个人私事,就像我们天天上厕所,大可不必为此而宣传。

吴宓闻之大怒,他一脸认真并厉声地说:“我的爱情不是上厕所!”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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